第94章 焚我身躯(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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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师父,曾经江湖上扬名四海的上一代“小扁鹊”,在给他讲药草的时候顺便提起过,人有三团生命之火,一在心头,二在肩膀。故而人不可失心,也不可塌了肩膀脊梁,失心者疯癫,塌了肩膀的,身体就负担不起红尘浮名,人就会垮掉。

他当时年幼,甚至连红尘浮名这四个字都没听说过,便缠着师父讲来听。小扁鹊被缠地不耐烦了,只好耐着性子给豆大的小屁孩掰扯江湖里的纷乱纠葛。他说,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从它降生开始,所有人都会用名字来区分人的不同。便如一些家财万贯的,多喜欢用招财进宝点缀大名,若非太长的名字念起来不方便,他们甚至想把富贵字写成对联贴脑门上。

此时的广场上堆积的杂物已被清理一空,正中间有一方三丈见宽有余的大坑,用新鲜的草压着,下面满是烧毁祭物的残留尘埃。金乌城乃附近十州的统辖府邸所在,有着十年一次的大祭祀传统。每逢十年清明前后,十州的百姓陆续前往金乌城贡献祭礼,并在此地焚烧祭品,进献给诸天神明,祈祷来年风调雨顺。

流连场的名字便也是从此而来,取天地万物之魂流连于此,奉献真身于神明之意。

此时,敲锣打鼓的铁卫们将作案工具藏了起来,重新戴上人模狗样的端正威严,整齐地列队而上切开人群,将覆盖的青草尽数移开,露出黑黢黢的大坑。

百姓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声音越来越大,慢慢地有些人联系昨天发生的事回味过来,登时大怒。转眼怒火便点燃了广场,菜叶烂鸡蛋铺天盖地地向着广场中心站得笔直的铁卫身上扔去。

铁卫们避也不避,任由臭鸡蛋砸了一脸,腥臭的蛋液顺着额角流进唇齿里,他们连擦都懒得擦,反正又会有新的补上。大家出门匆忙,带的东西终究有限,一波在路上被厚脸皮的铁卫截胡抱回去加餐,另一波都扔在了广场上。两手一空,理智回魂,这才缓缓地安静下来,企图用无声以控诉。

今早起晚了的鸡刚叫了两声,许是料到恐有大事发生,叫得不是很衬氛围,便顿了两息呷口水润润喉咙。谁知这一停不要紧,正站它边上嫌它碍事的铁卫趁四下没外人,一脚将它蹬回了鸡窝,还顺手将笼子关上了。

鸡被欺负地莫名其妙,连水都忘了咽。

几个趁天黑私闯民宅的铁卫互相打个呼哨,齐刷刷地扬起手中的锣,一锤而下锵地一声震天响。

锣声自城门口起,雪崩似的席卷全城,一时之间金乌城锣鼓喧天好不热闹。锣声此起彼伏,睡着以后雷打不动的人都无可奈何地被轰醒,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怒上云霄的起床气,抄着家里的板凳榔头就钻了出来。

“苍军又来了?不让人睡觉啊!砍头也不带喊人早起的!”

正在此时,一伙穿着白衣披麻戴孝的人抬了盖着数不清的白布架子,一个挨着一个在祭坛下站定,形容庄严又带着些无声的冰冷渗透到人群中。人们正迷惑的时候,身着鸦青色长袍的李渡被亲卫护着,步步坚实地踏在祭坛的青砖上,像赴一场迟到多年的约定。

金乌城里的人可能不认识宗意和楚湘远,但绝对都认识李渡。全城的人除了当场便咽气的,基本上都被药王谷的师兄弟诊治过,故而对他们还算尊敬,当即“神医”“小扁鹊”的呼声四起。

真正的小扁鹊正在不远处的楼上看着,边上站着抱着刀剑的宗意和楚湘远。被人抢了珍贵的名头,小扁鹊却罕见地没生气。他昨日才知道,原来这个看起来虎头虎脑,见到宗意就走不动路的傻师弟,竟然还有一段沉重的过去。

怪不得他那眼光奇高,独行江湖数十载才收了他一个徒弟的师父,会在弥留之际,将一身绝学尽数传给一个乡野小子。

李渡看着四平八稳,实则紧张地脸皮打颤。他抬眼四下望着,黑压压的人群望不到尽头,都簇拥着他,想看看救死扶伤的小神医在搞什么名堂。被所有人紧紧的盯着,他几乎能透过那些或是好奇,或是打量,或是嫉恨甚至敌视的眼睛里看到他们的生命之火。

“今天我非要灭了这群混账玩意!大家跟我一起冲啊!”

“我刚才看见有人往流连场那边跑了!快追!别让这帮孙子跑了!”

人群呼呼啦啦地向着金乌城中心的一座广场跑去,天还没亮就被吵醒的怒火已经冲昏了头脑,没人琢磨为啥苍军入城不是炸人而是敲锣打鼓,就这样浩浩荡荡地挤满了整个街道。

铁卫们身手了得,一路走一路敲,见着有人跑错了方向或者迷了路,就赶紧用响亮的索命锣声帮他们找到发泄怒火的正确出口。有些偏爱热闹的铁卫故意落地后面了些,总共收到了十余个生熟不明的鸡蛋,三张烙一半的大饼,一怀抱的烂菜叶,还有几个破了脚指头的鞋帮子,被他顺手又扔了回去,成功回收大量言辞犀利堪称街坊精髓的唾骂。

紧赶慢赶跑到了流连场,大汗淋漓地追了一路,骨子缝里的睡意都被清早的凉风卷走了。醒过神来的时候,全城所有能动弹的人都挤在平日里只有大型的节日庆典才会启用的广场上,人声鼎沸,万脸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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